“巨人時代”跑路曝培訓貸風控短板

巨人時代位于北京建外SOHO東區(qū)B座的辦公室已被警方貼上封條。資料圖

在受托支付交易方式下，貸款機構預先將學費一次性支付給培訓機構，也為那些以教育之名、行斂財之實的培訓機構提供了可乘之機，攜款跑路風險上升

法治周末記者 仇飛

“合同復印件、身份證復印件、銀行流水復印件、調(diào)查情況登記表……”2017年12月26日上午，臨近火車到站，專程從河北邢臺趕到北京報案的趙軍(化名)一邊念叨著，一邊又開始檢查準備的報案材料。

之所以赴京報案，是因為有其他學員告訴趙軍，他們所參加的自考輔導培訓機構——北京巨人時代教育咨詢有限公司(以下簡稱“巨人時代”)已經(jīng)跑路。

而趙軍所在的巨人時代維權微信群信息顯示，據(jù)不完全統(tǒng)計，受害學員超過1000人，金額總計超過2000萬元。目前，巨人時代相關負責人因涉嫌合同詐騙，已被北京市朝陽分局經(jīng)偵大隊立案調(diào)查，各地的學員也還在陸續(xù)前往公安機關登記報案人信息。

學員：一次課沒上仍需還款交學費

根據(jù)第三方企業(yè)信息查詢平臺“天眼查”提供的資料顯示：巨人時代成立于2001年9月，經(jīng)營范圍為教育咨詢，該公司曾因未按規(guī)定期限辦理納稅申報和報送納稅材料而受到行政處罰。

“選擇巨人時代，最主要的原因是巨人時代的招生老師告訴我不用上課，只來考試就行，還包過，其他的培訓機構則要求每周按時上課。而且，這家機構成立已經(jīng)十多年了，招生的地點、環(huán)境也都挺正規(guī)的。”家住邢臺的趙軍希望通過自考提升學歷，2017年10月底，在巨人時代報名了中國人民大學自考本科的培訓課程。

讓趙軍想不到的是，距他報名還不到兩個月，這家“正規(guī)”的培訓機構就有“老板跑路”的消息傳出。

2017年12月13日晚，有網(wǎng)友發(fā)布了一張與巨人時代某老師的對話截圖，該老師稱“我們剛剛得到消息，巨人時代的老板已經(jīng)跑路，聯(lián)系不到。巨人時代的員工和學員受到了巨大的損失和傷害，我們已經(jīng)報警”。

“我是去年12月19日才從其他學員那里聽說這事的，本想向我認識的培訓老師求證，但都已經(jīng)聯(lián)系不上了。聽其他在北京的學員說，巨人時代的辦公地點已經(jīng)被封了。不過，當時我也沒太過擔心，因為我學費一共是24000元，我自己只交了2400元，剩下的21600元學費都是貸款?！壁w軍告訴記者，其在報名時按照巨人時代老師的推薦，在網(wǎng)貸機構分付君App上，用分期貸款的形式交了學費。

按照趙軍與巨人時代簽訂的《分期付款培訓協(xié)議》，他在巨人時代的培訓費用21600萬元，按12期付款，從去年12月20日開始每月20日付款1800元，如果趙軍逾期，需要支付滯納金。

真正讓趙軍開始擔心并萌生報案念頭的時間是在12月24日，他告訴記者，從12月21日開始，他每天都會收到多個分付君客服打來的催款電話，稱其需要按時還款，逾期將產(chǎn)生額外費用并影響個人征信。

“我跟客服怎么解釋都不行，我不是故意不還款，只是培訓機構已經(jīng)倒了，一次課沒上還得交學費，這怎么能說得過去?！壁w軍一心想著，趕緊去報案，警方立案了就能證明自己不是“老賴”。

而像趙軍一樣陷入“培訓機構老板跑路，還得繼續(xù)交錢”無奈的學員并不在少數(shù)，在趙軍所在的近400人的維權群中，有至少三分之二的學員都采用了分期付款的形式繳納學費。

平臺：退貸需先與機構協(xié)商退課

“報名的時候，培訓機構老師都建議我們向巨人時代合作的第三方貸款公司貸款，再以分期還款的形式支付學費，沒有利息?！睂W員小滿告訴記者，目前，學員涉及的貸款App有百度有錢花、分付君等。

記者了解到，目前有大量教育培訓機構引入培訓貸這種消費信貸模式，即由培訓機構委托第三方貸款公司向?qū)W員放貸，學員以分期還款的形式支付學費。該模式因放貸及時且可分期還款，很受學員歡迎。

“培訓貸的形式一般有兩種，一種是貸款機構直接將錢打給借款人，借款人獲得貸款后向培訓機構購買產(chǎn)品或服務；另一種是受托支付交易方式，貸款機構受借款人托付，將貸款直接打給培訓機構購買產(chǎn)品或服務，再由借款者向貸款機構償付本息。”北京大學新金融和創(chuàng)業(yè)投資研究中心研究員陳文告訴法治周末記者，目前，貸款機構與培訓機構絕大部分都選擇第二種形式，是為了避免借款人將貸款挪為他用。

“當時貸款是巨人時代推薦的，貸款機構和巨人時代應該是合作關系，我自始至終都沒見過這筆貸款，貸款平臺就說已經(jīng)打給巨人時代了，現(xiàn)在又要求我還錢，誰知道這筆貸款是不是真的存在?！毙M和很多學員都認為，巨人時代與貸款機構之間存在利益鏈條，對于貸款機構催款的合理性產(chǎn)生質(zhì)疑，“我們也準備集體起訴貸款機構，解除借貸關系?！?/P>

對此，百度有錢花官方回應表示：“平臺僅為用戶提供金融貸款服務，和培訓機構無代理、合作經(jīng)營關系，不參與培訓機構的招生、培訓環(huán)節(jié)。我們支持用戶通過司法途徑，直接追究涉事機構的法律責任，維護自身合法權益。”

分付君也在2017年10月14日發(fā)表公開聲明，稱自10月30日起已暫停巨人時代新業(yè)務，愿意協(xié)助學員向巨人時代主張學員的正當權益。

對于學員是否有權終止借貸關系，西南科技大學法學院副教授廖天虎分析說，如果無法證明培訓機構與貸款機構間是關聯(lián)方，學員就需繼續(xù)履行還貸義務，因為學員與借貸機構的借貸條款是合法有效的，學員需要依約償還貸款。

“培訓機構向?qū)W員推薦網(wǎng)絡借貸機構，可認為兩者有事實合作關系，但對這一點很難提供證據(jù)?！绷翁旎⒀a充說。

趙軍告訴記者，跑路事件發(fā)生后，也有學員向百度有錢花客服提問“教育貸款如何撤銷”，百度客服的回復是：“若要終止貸款，首先需要學員與機構進行協(xié)商退課，終止服務，退課成功后由機構發(fā)起退貸。百度不會對此做任何阻攔和干預?！?/P>

分付君則在公開聲明中指出，2017年10月30日前申請借款成功的借款人，需按時足額正常還款，以免個人征信受到影響，并強調(diào)“學校退還個人剩余欠款才會提前結(jié)清，在此之前個人須正常履行還款義務”。

專家：風控重心應向獲客場景傾斜

顯然，趙軍自認為“報案就能終止還款”的愿望落空了，為了防止欠款越滾越多，從派出所出來后，他就在分付君上還了第一期貸款。

而在中國人民大學金融科技與互聯(lián)網(wǎng)安全研究中心主任楊東看來，貸款機構這種與外部場景合作的業(yè)務模式，如果場景方蓄意欺詐，貸款機構和借款人其實都是受害者；場景方從貸款機構直接拿走錢，一旦用戶不還款，壞賬往往發(fā)生在貸款機構一方，來自場景方的欺詐，已成為互聯(lián)網(wǎng)消費金融欺詐風險的重要來源。

事實上，近年來，已有多家教育培訓機構發(fā)生跑路事件，僅2017年在北京，被媒體曝光的就有6家。

“教育培訓普遍采用預付費模式，在受托支付交易方式下，貸款機構預先將學費一次性支付給培訓機構，也為那些以教育之名、行斂財之實的培訓機構提供了可乘之機，攜款跑路風險上升。”在陳文看來，貸款機構應對合作機構的準入進行嚴格的資質(zhì)審查。

廖天虎也指出，目前大部分放貸機構的風控重心只放在C端，這顯然是不夠的，消費金融的風控重心應向獲客場景傾斜，場景是否優(yōu)質(zhì)，直接決定了用戶是否優(yōu)質(zhì)。

記者了解到，貸款機構在與培訓機構合作前，都會進行審核。百度有錢花客服告訴記者，在培訓機構入駐前，平臺會根據(jù)其營業(yè)執(zhí)照、用戶口碑、相關輿情等評測是否符合準入條件。

小滿提到，此前在百度有錢花搜索“巨人時代”會出現(xiàn)相應的分期產(chǎn)品，但目前已顯示無相應搜索結(jié)果。

“在實際操作中，貸款機構除了對場景機構進行既有資質(zhì)審核外，也應建立動態(tài)審核機制，例如進行實地暗訪，防止有些場景機構按資質(zhì)接入后違規(guī)騙貸；同時，應要求場景機構工作人員在推薦貸款時，對借款人進行充分地告知和信貸教育?！睏顤|補充道。

陳文則建議，貸款機構可以借鑒網(wǎng)上商城的思路，將客戶繳納的預付費放在第三方賬戶上，而非直接打給教育培訓機構。只有當客戶完成教育培訓約定的項目且滿意時，經(jīng)由其確認，教育培訓機構才能獲得回款。

“單從民事角度看，學員遇到的是典型的教育培訓合同糾紛，學員要想取回已交納的培訓費，要么解除合同，要么撤銷合同。”廖天虎指出，巨人時代相關負責人卷款跑路的行為已經(jīng)涉嫌合同詐騙。

責任編輯：孟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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